「沒錢吃飯！」尼日利亞乳木果出口禁令下，數十萬女性生計告急

一紙出口禁令，讓尼日利亞數十萬依靠乳木果為生的農村女性，在收穫季節陷入無力購糧、孩子輟學的困境。

尼日利亞政府在2025年8月下旬頒布為期六個月的乳木果原料出口禁令，旨在保障本土加工企業原料供應並創造更多就業機會。

總統博拉·蒂努佈在政策聲明中強調，這項舉措是為了保護一條從採摘到初步加工主要由女性從業者支撐的價值鏈，改變尼日利亞在全球乳木果產業中的角色。

然而，這項旨在提升本土利潤的政策卻導致乳木果價格從每噸120萬奈拉驟降至80萬奈拉，跌幅高達33%。價格暴跌直接衝擊了數十萬依賴該行業生存的農村女性。

作為全球近四成乳木果原料的供應國，尼日利亞的乳木果產業鏈早已深度嵌入國際市場，從高端護膚品中的乳木果脂到食品工業的油脂調配，終端產品創造的價值高達65 億美元。

但在這條價值鏈的最前端，是無數穿梭於林間的農村女性，她們依靠採集自然掉落的果實，透過去殼、晾曬、研磨等純手工流程完成初步處理，再交由中間商流通至下游企業。

對40 歲的哈賈拉圖・伊薩而言，這份工作是11 口之家的經濟支柱，她患有反復發作的眼疾，需要持續購藥，六個孩子的教育費用也按日結算，在禁令實施前，她每日最高能獲得5000 奈拉（約合人民幣24.05 元）的報酬，剛好支好能覆蓋這些開支

禁令落地後，原本流向國際市場的原料通道被突然切斷，而尼日利亞本土的加工能力根本無法承接如此龐大的供給量。

儘管政府推動新建瞭如Salid 農業尼日利亞有限公司這樣的大型加工廠，其年產能達3 萬噸，號稱非洲最大乳木果脂生產基地，但這樣的設施實屬鳳毛麟角，即便所有工廠全天候運作，也難以消化全國的乳木果庫存。

市場需求的斷崖式萎縮直接導致原料價格暴跌，哈賈拉圖・伊薩的日收入縮水超過一半，如今連基本的飲食都難以保障，更別提孩子的學費和自己的藥費，她無奈地向外界傾訴「我們感到絕望」。

這場生計危機不僅波及一線採集者，整個產業鏈都受到衝擊。負責搬運麻袋、運輸貨物的男性勞動報酬同步減半，中間商則陷入庫存積壓的困境，只能虧本銷售原料。

在尼日爾州，數十萬名女性直接依賴乳木果產業維生，她們分佈在廣袤的鄉村地帶，房前屋後的野生乳木果樹曾被視為“綠色金礦”，如今卻成了兩難的選擇—— 繼續採摘，售價低迷無利可圖；

徹底放棄，則再無其他穩定收入來源。55 歲的法蒂瑪・恩達科要養活包括7 個子女和數名孫輩在內的14 口之家，禁令公佈當晚她徹夜未眠，直言這是全家唯一的收入來源，懇請總統重新開放出口，避免孩子們被逼走上歧途。

奈及利亞政府推行禁令的初衷，是打破「輸出原料、利潤外流」 的被動格局。總統農業政策顧問金斯利・烏佐馬直言，數十年來資源擁有者卻深陷貧困，中間商和外國加工商攫取了巨額利潤，此項政策旨在扭轉局面，迫使國內外企業投資本土加工能力，讓尼日利亞在全球市場佔據更大份額，目標是到2030 年奪取至少五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這種想法在西非並非個例，布吉納法索早年率先施行類似管制，馬利、科特迪瓦與多哥相繼效仿，加納更計劃在2026 年前分階段停止原料出口，同步推進本土加工廠建設。

但理想藍圖與基層現實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產業升級需要完善的基礎建設、技術訓練體係以及穩定的終端市場支持，絕非行政命令即可快速完成。

儘管政府官員堅稱決策前已徵詢產業代表並進行調查，但從採集婦女的無助神情、收購商的大面積虧損來看，處於鏈條底端的廣大群體顯然未被納入政策制定的核心對話圈。

更具爭議的是，部分大型企業反而從禁令中獲益，Salid 公司總經理阿里・賽杜就坦言，政策出台後供應商主動聯繫供貨，原料價格走低讓企業獲得了極低成本的採購優勢，與普通從業者的生存危機形成鮮明對比。

面對日益嚴峻的民生問題，行業管理機構尼日利亞乳木果產品全國協會雖支持禁令作為產業“戰略關鍵重構”，但呼籲政府為高庫存貿易商提供救濟。

致力於推動本土加工與認證的「Shea Nigeria」 計畫大使莫博拉・薩戈也強調，奈及利亞有能力主導乳木果脂產業，但必須建立標準體系，且政策推進需更為審慎。

然而對當下的基層女性而言，這些討論都過於遙遠，她們不了解複雜的經濟模型，也不關注市場份額排名，唯一關心的是如何靠手中的果實換得一頓熱飯、孩子明天的學費和下一次看病的藥費。

禁令實施一個多月以來，尼日利亞國內的爭議持續升溫。反對者認為，短期內犧牲基層婦女的飯碗換取產業升級，既不人道也難以持續；支持者則堅持改革必然經歷陣痛，推遲改革只會讓舊的剝削體系延續。

截至目前，政府尚未調整政策，只是重申六個月的禁令期是為了倒逼產業轉型。但在比達鎮的紅土場上，婦女們的敲擊聲越來越稀疏，對她們而言，這場「陣痛」 正在演變為難以承受的生存重壓，而2030 年的市場願景，遠不如眼前的溫飽來得真實。